作者：田志仁 田永康

来源：《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41辑，甘肃人民出版社1996年8月版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前一个月的一天，国民党陆军15军参谋长兼宁夏回族自治区民政厅厅长李翰园到甘肃酒泉。他住在回族富商商会长张积德的一个皮毛货庄院里。之后，便到北门小什字我的住处看我。

李翰园，又名李林，我们都是临夏县人，又是小学前后同学。他身居要位而造访我这个平民，主要是我们两个有过一段不寻常的经历：1926年至1927年，我们都是共产党员，都是由党先后派往广州黄埔军校去的。我在黄埔军校学习期间，他为军校经济教官。那时甘肃青年在黄埔军校学习的人很少，是共产党员的就更少了，所以我们经常见面。蒋介石发动四二政变后，我们两人仓促逃往香港，后又一起到了武汉。南昌起义前夕我被派往甘肃搞策反及军事工作。大革命失败后，我几经周折奔波，最后携家客居酒泉，以做小商养家。李翰园则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他又流落香港，后在上海被马福祥介绍到他儿子马鸿逵处做事，逐渐官升至宁夏回族自治区军政要职。我俩的身份、地位有天壤之别，但旧情故交却很深，两人相见不知有多少往事要说。他隔一两天必到我家。酒泉地方的头面人物纷纷为他设宴，每次我都作陪。他到酒泉的任务是在二里子河抓一批日本间谍。

二里子河在金塔东北，原鼎新县以北，当时属宁夏回族自治区省管辖，因与酒泉较近，故取道酒泉。据说二里子河原驻200多日本人，不知何故他们将房屋烧毁，人员全部撤走了。不久，日本又派来八九个谍报人员。国民党中央知道此事后，命令马鸿逵捕捉这批日本间谍。当时酒泉驻军为马步康的一个旅，属青海省主席马步芳节制。马鸿逵与马步芳联系，马步芳答应到时候让马步康出一个骑兵连配合。李瀚园来酒泉时虽有一辆大车，但只带了几名文职人员和两三支冲锋枪，因此，捕捉日本间谍的武装人员全靠马步康解决。李翰园多次与马步康交涉未果。一个多月过去了，马鸿逵几次催李速办此事，逼得李翰园无计可施，却向我提出：让我找七八个人由他带上去捉日本人。这一要求使我十分为难，我和他都曾是共产党员，又有过一段生死与共的交往。民族大敌当前，我应义不容辞帮这个忙，我也有能力找几个有胆略的人去完成此任务。我虽然与党失去了联系，但并没有失去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心，总想再有机会时能为党做些工作。因此，我在酒泉的回、汉民中结交了不少朋友。特别结交那些见多识广敢做敢为的朋友。但抓日本间谍事关重大，抓不住反让他们跑了怎么办?他们被日本人打死了谁负这个责任?他们的工钱怎么算?谁来付等等，对这些事李翰园均无言答。出于爱国热情，我就分别对几个朋友讲了此事。他们都表现得十分勇敢，有几个人闯南走北，当过兵，打过仗，对抓日本人十分积极。计有：周继昌、寇英杰，我弟弟田子青，还有我的好友李志孚。由李翰园带上，坐着他的卡车去二里子河抓日本间谍。

过了七八天，周继昌他们回来说：他们到了鼎新县，县政府根本不接待他们，吃住没人管，被困在那里了。住了五六天，马步康的骑兵连也到了鼎新，认为他们没有用，便被打发回来。他们吃了苦，没见到日本人的面，徒步回到了酒泉，又饿又累，都埋怨我多事，我只好以好言安慰他们，并给他们一些钱了事。

又过了几天，李翰园和骑兵连都回来了，日本间谍也全部押解到了酒泉。李输园告诉我，他们到了二里子河，驻扎在一个水头上，正好遇见个蒙古人，经盘问是日本人派出了哨的。他说原有9个日本人，昨天又来了一个。我们便派人随蒙古人去见日本人，让他们到我们驻地开会。那时卢沟桥事变尚未爆发，他们没料到中国方面会抓他们。以前，中国方面抓住日本人，一经交涉即行放回。因此他们毫无提防地来了，我们便毫不费劲地抓住了他们，并缴获电台和不少重要资料。李翰园把缴获的许多图纸放在我家。那些日本人测绘了许多中国地形、地貌图，上面标着中国各地军队驻防人员、武器数量及空袭时要轰炸的目标。当时，日本间谍被安置在酒泉城北门外的北台(今矿业总公司处)暂住。他们经常在街上闲逛，表现得十分悠闲。那时消息闭塞，酒泉老百姓大多对日本侵略者尚不清楚，对他们抱着好奇的态度。据说其中一个日本人在中国已呆了10年之久。

日本间谍被抓住后，李翰园本应押着间谍回宁夏回族自治区交差，哪知为了间谍j送往何处，上边又展开了激烈的争斗。宁夏回族自治区马鸿逵命令李将人押回宁夏回族自治区，青海马步芳则硬要把人押往青海，而国民党中央命令将人交甘肃省主席贺耀祖处，3家为此争了好几个月。一天，从兰州开来数十辆汽车，上面坐满了士兵，说要将日本人押往兰州。李翰园也只好将日本间谍交贺耀祖。据说到兰州后，被爱国热情激起的老百姓用砖头、瓜果皮接待了这批日本人，日本间谍也表现得十分蛮横。直到他们被拉到安定门外枪毙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放声大哭起来。

李翰园未能将日本间谍交马鸿逵，马鸿逵对李大为不满，加上他在宁夏回族自治区权势过重，早已引起各种政治力量的反对，这时便乘机攻击揭发他是共产党，他终被马鸿逵排挤出宁夏回族自治区军政界。此后，李翰园便在兰州开了一个被服厂。

注：①二里子河，即今额济纳旗，解放后曾划归酒泉地区，后划归内蒙古自治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