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志学

两次面见周恩来，遭关押出牢笼巧遇善良的甘肃人

靖任秋回忆录

1937年9月，全民族抗战爆发后，靖任秋在山西太原面见周恩来。周恩来指示靖任秋要利用旧日关系，争取孙殿英坚持华北抗战，建立跟八路军的友好合作关系。靖任秋也将掌握到的孙殿英部队的情况向周恩来作了汇报。1939年，孙殿英的冀察游击队正式编成新五军，移防至豫北林县一带。孙殿英任军长兼第四师师长，靖任秋任副师长。林县以北直到涉县都是共产党的根据地，孙殿英明白，要在华北谋求发展必须与八路军搞好关系。在靖任秋的策动下，他采取保持实力的方针，对日本不主动出击，对八路军也不得罪。通过建立孙部与八路军的统战关系，靖任秋做了不少工作。如掩护八路军东进纵队通过孙部到平汉路东开辟工作；利用孙殿英在敌占区的关系采办军工器材、无线电通信材料、医疗卫生用品等；利用孙部的证件（护照）、服装等到国民党后方活动等。彭德怀曾说，党中央评价，国民党军和八路军的统战关系，从全国说孙殿英部是最好的。

靖任秋纪念集

靖任秋的举动、孙殿英部与八路军之间的来往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注意，孙殿英也受到责难，对靖任秋的态度日益恶化。靖任秋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艰难，随着孙殿英部的几名“亲共人士”相继离开，他也在思考自己的出路。1941年初，趁着在重庆培训的机会，靖任秋悄悄来到红岩村，将近况向周恩来作了汇报，认为自己再回孙殿英处很困难了，希望能够到延安去。周恩来建议靖任秋还是要回到孙殿英部队去，坚持下去，准备将来接收这个部队。为了执行任务，也为了不独留家人于危险之中，靖任秋决心冒险回去。1941年8月的一天，靖任秋突然接到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召见他的命令。虽然明知凶多吉少，他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前往司令部。刚到司令部，就被扣押了，接着被送进了重庆军法部监狱。审讯时，军法官出示了孙殿英给长官司令部的密电，列举3条“罪状”：一是有共产党员嫌疑；二是畏缩不前；三是鼓动军队。孙殿英之所以要借刀杀人，原因有三：一是国民党特务对孙殿英施加了很大压力；二是“百团大战”之后，在华日军调集主力转到华北，主要矛头指向八路军，孙部受日寇压迫，已经开始动摇；三是孙殿英开始认为共产党以后的困难会更大，没有交往必要了，因此对靖任秋下毒手。由于靖任秋对国民党的侦查一向谨慎应对，从未露出过破绽，加上搜查其住所一无所获、对其审讯回答得滴水不漏，国民党当局迟迟不能给他定罪，暂时逃过一死，但被送往西安，长期监禁，不审不判不放。临行前，有孕在身的妻子彭文带着三个孩子赶到重庆看望靖任秋，一向追求新思想的彭文第一次让孩子们给靖任秋磕头，为的是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候让孩子们永远记住爸爸。靖任秋强忍眼泪，心中百感交集。不久，靖任秋被押解到陕西终南山下的道裕村监狱。靖任秋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对于可能的牺牲，处之比较泰然，甚至考虑到把我绑赴刑场时，应该持什么态度，因此毫不觉得惊慌。”这所特务监狱对外保密，监中不准向外通讯，也不准外人看望，只见活人进去，死人抬出。靖任秋入狱的时候，凛冽的寒风透过木棍子制成的牢门呼呼地刮进来，遍地跳蚤爬虫，犯人们连裤子都没有，衣不蔽体，瑟瑟发抖。极端恶劣的条件并没有打垮靖任秋。“新桂号寒家国破，忧怀同运奋志坚。”这是靖任秋在狱中写下的诗句。在狱中，靖任秋坚持看书，想方设法与监狱看守搞好关系，期待能够绝处逢生，有朝一日走出牢房。监狱看守一般对靖任秋这样的高级军官也抱有同情心。经过缜密思考，靖任秋打定主意，冒死越狱。

陕西终南山下的道裕村监狱

到了1943年，物价飞涨，监狱官兵生活困难。靖任秋看到一些士兵开始动摇，便密切关注起来。看守士兵中有一个甘肃永登的年轻小伙，叫陈立朝，胆大心细，平时对靖任秋特别客气。靖任秋不断地和他套近乎搞好关系，了解监狱情况，也给他讲述外面世界的精彩。双方热乎起来后，靖任秋对陈立朝说：“这个地方真困难，咱们一起走吧。”陈立朝找到和自己关系很铁的山东老兵协助，经过精心策划，两人于1943年5月19日晚上11点成功越狱，之后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历尽坎坷，于1943年7月回到家乡徐州，不久后又前往山东策动了王道起义，1944年秋到达太行山根据地，向华北局负责人邓小平报到，终于胜利归队。

参与策动高树勋起义，为革命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靖任秋离开了国民党军队，但仍然依靠着潜伏期间建立的社会关系做了大量工作，影响最大的就是参与策动高树勋新八军起义。1945年10月，第十一战区孙连仲部第三十军、第四十军、新八军共4.5万人，由副司令高树勋、马法五率领，沿平汉线向晋冀鲁豫解放区进犯。高树勋本来就对蒋介石无端挑起内战，利用他们这些非嫡系部队做反共先锋，假共产党之手消灭异己的做法反感。早在8月，高树勋就已通过中共地下党员王定南与解放区军队取得联系，言明自己不愿内战。

1981年4月，靖任秋在黄埔军校故地重游

晋冀鲁豫军区司令员刘伯承和政委邓小平在开展军事斗争的同时，非常注重对国民党军队的争取、瓦解工作。王定南转达了高树勋想同共产党谈判的意愿后，刘伯承和邓小平立即派晋冀鲁豫军区参谋长李达和联络部负责人靖任秋前去谈判。10月27日，李达、靖任秋来到新八军军部，见到了高树勋。靖任秋给高树勋晓以利害，还与高树勋回忆起1933年察北抗战时的合作，鼓励他继续与共产党团结起来，一起反蒋、反内战、反独裁，一起建设国家，改善人民生活。整整一夜，靖任秋同高树勋反复讲道理，分析形势，请他慎重考虑。高树勋最终下决心起义。10月28日天亮，李达和高树勋告别，返回指挥部汇报情况，靖任秋则留在高部继续协商。10月30日，高树勋率新八军及河北民军万余人，在马头镇正式宣布火线起义，声明脱离国民党阵营。随后，号召国民党官兵学习高树勋起义的“高树勋运动”如火如荼开展起来，短时间内发生多起国民党军队起义投诚事件，为加速国民党军队的崩溃，夺取解放战争的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之后，靖任秋还策动了伪东亚同盟自治军军长王天祥在大名起义，旅长莫振明在益都起义，第一一〇师师长廖运周在淮海战场起义。尤其是廖运周的起义，使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蒋介石嫡系部队黄维兵团严重受挫，有力地助攻淮海战役大获全胜。

靖任秋（中），彭文（左一）与孩子们在一起

新中国成立后，靖任秋历任天津市人民政府委员、公用局局长，国家交通部党组成员、内河航运总局局长，交通部水运科学研究院院长，中共中央华东局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工业交通办公室副主任，中共上海市委统战部副部长和市政协第五、六届副主席等职，继续为国家的建设发展发光发热。

1951年，靖任秋和夫人彭文在天津

靖任秋的一生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他所经历的险境不计其数，他所面对的诱惑数不胜数，但他始终不为名利所动，保持着自己的气节，坚强不屈，沉着冷静，赤胆忠心，周旋于国民党高级将领之间，于龙潭虎穴间闯出一片天地，成为中共隐蔽战线上的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