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志学

白崇禧

风雨中被困六盘山，哪知秘书是“死间”

1940年7月，时任军事委员会参谋本部副总参谋长兼军训部部长的白崇禧从重庆到西安，准备从西安向西，一路视察西北战局。驻守西安的第34集团军总司令胡宗南作为地主，首先陪同白崇禧视察西安，然后和白崇禧分乘两辆小汽车，打算沿着西兰公路一路向西，直抵兰州。当二人乘车走到六盘山的时候，天降大暴雨，西兰公路一下子变成了“稀烂公路”，而且还赶上暴雨导致的山体塌方，阻住了去路。此时，陪伴白崇禧和胡宗南的大部队乘坐大车已经早早开到前头去了，后车因为交通难行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偌大的六盘山上，只有白崇禧和他的副官谢和赓，胡宗南和他的副官熊向晖几个人。此时天色已晚，只好寻找一个可以住宿、吃饭的地方。

谢和赓

谢和赓夫妇

谢和赓，出生于广西桂林，父亲谢顺兹是晚清秀才，家境在当地十分不错。谢和赓的二哥叫谢振武后来改名叫谢铁民，19岁的时候在广东加入共产党，后来回到桂林积极传播马列主义，1927年英勇牺牲，年仅22岁。1932年，西北军中的爱国抗日战士给谢和赓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西北军许多爱国将领正枕戈待旦，一俟时机成熟，即号召军民，尤其爱国青年……展开全国抗战运动……”谢和赓接到这封信后，决心投笔从戎，奔赴察哈尔抗日前线。1933年，谢和赓在张家口参加冯玉祥组建的抗日同盟军。当时，帮助冯玉祥组建抗日同盟军的宣侠父是中共党员，1925年底在甘肃创建中共甘肃特别支部，此时担任抗日同盟军中共前线委员会委员、军事委员会常委兼二路军政治部主任、第五师师长。在宣侠父的影响下，谢和赓于1933年2月加入共青团，3月加入共产党；5月份，同盟军刚刚成立三天，谢和赓又被前敌总指挥兼第2军军长吉鸿昌直接委任为上尉秘书，并兼任司令部教导队教员。之后抗日同盟军被日军和蒋军同时夹击，最后弹尽粮绝宣告失败，吉鸿昌、宣侠父、谢和赓被迫转移。此时，北方局势越来越严峻，中共北方局的领导一看谢和赓是广西人，家里和白崇禧还有些关系，就干脆让他回老家，秘密打入桂系。在离开之前，党组织向谢和赓交代了四条工作原则：一、站稳脚跟，调查和研究桂系上层的军政情况；二、设法争取接近李宗仁、白崇禧；三、秘密开展发动全国抗日的宣传和鼓动工作；四、每月或两个月写信给天津吉鸿昌（其时已秘密加入共产党）的饭店经理，作为与组织的联系方式。为了让谢和赓更好地工作，北方局进行了多方铺垫和准备。首先，谢和赓手持吉鸿昌的推荐书信去拜访西北军大佬冯玉祥。见到冯玉祥后，谢和赓讲自己是西北军，现在想回广西老家发展，请冯玉祥推荐一下。冯玉祥对于谢和赓这样一位曾经的部下也非常有好感，不但亲自给李济深写了推荐信，还让李济深跟李宗仁、白崇禧再推荐一下谢和赓。有了这二人的推荐，谢和赓顺利的进入桂系高层的视线。谢和赓在中共地下组织中的密级非常高，代号是“八一”，上级特别指示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是中共党员。党组织要求谢和赓只能同宣侠父单线联系，受周恩来、李克农直接领导。到桂林后，白崇禧夫人马佩璋觉得谢和赓这个会做人又有本事的年轻人非常不错，于是极力撮合自己的表妹杜荣嫁给谢和赓。婚后，谢和赓真正地成了桂系“自家人”，完美地在广西站住了脚跟。之后，谢和赓又引荐宣侠父进入桂系，被委任为广西绥靖公署上校咨议。“两广事变”后宣侠父还担任重建的十九路军政治部主任兼六十一师参谋长，后任中华民族革命同盟梧州市委主任。抗战爆发后，白崇禧到南京就任军委会副总参谋长，谢和赓被白崇禧任命为中校机要秘书。1937年9月，在白崇禧的推荐下，蒋介石又委任谢和赓为大本营国防会议的唯一秘书，主要工作任务是在秘书长张群的指导下，作国防会议的记录和会议需办的事务工作。1942年，因为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国共双方都向美国派遣了一批留学生，而谢和赓和共产党员王莹就在双方的名单里。谢和赓和王莹在美国以未婚夫妇、朋友关系共同工作战斗了八年，直到新中国成立，谢和赓才收到杜荣离婚信，在美国和王莹结婚。但是，没等谢和赓回国，朝鲜战争爆发，谢和赓、王莹身份暴露，被美国政府投入监狱。直到1955年，中国政府用朝鲜战争的战俘才换回谢和赓夫妇。此后谢和赓一直在外交部工作，2006年因病去世。

熊向晖

胡宗南的副官熊向晖（也是中共秘密党员）冒雨四处观察，发现在公路下的山沟里面有一户孤零零的人家，于是赶紧下去商谈借宿事宜。这户人家条件很差，家里只有三口人，是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儿媳妇，儿子去外地打工不在家；他们居住的房子非常简陋，屋子里只有两个连着的大炕，其中一个炕上还漏着雨，另一边是灶台。经过两个秘书事先查看，白崇禧和胡宗南只能委屈来到这里，先让房东全家挤在一个炕上，白胡二人在一个炕上将就着住下。留宿的事情解决了，紧接着就要考虑填饱肚子的问题了。但是他们留宿的这家人实在太穷了，家里能吃的只有几个土豆，灶台上面摆着两个罐子，一个罐子里面装了一点盐巴，一个罐子还是空的。熊向晖和谢和赓找了点干草，把这几个土豆煮了，抹上点盐巴，让白崇禧和胡宗南先吃，就当一顿晚饭了。但是吃完土豆打算睡觉的时候，俩人又发现因为天降大暴雨，大家身上的衣服全都淋湿了，而且这家人房子漏雨，他家提供的被褥也都是潮湿的。在这样的条件下，陪着他俩的熊向晖和谢和赓都是亲信，胡宗南和白崇禧二人反而得以去聊一些平常不会说的事情。胡宗南先问白崇禧：我们和共党斗，能不能斗得过？白崇禧说：我们是搞上层，他们是搞下层；上层我们占优势，下层他们占优势；上层人少，下层人多。胡宗南又问：抗战已经四年了，中枢对下一步有啥打算？白崇禧回答：原来准备抵抗，都在沿海，国防工事都建在那儿，都没有用上。打起来后，日本人一下子包抄啦，有的工事还没有打开就丢掉了。现在，重庆那边靠云贵川，湖南不完整了；西北只剩下陕甘宁青，河南不完整了，新疆的形势很复杂。其他的省份都不完整了。现在在这里，西兰公路就是这个样子啊。西兰公路是国防公路，还塌方了，我们还住在这儿了。现在只能是“以空间换时间，积小胜为大胜。”

马佩璋

到了半夜，白崇禧尿急，但是外面还在下暴雨，根本出不去，环顾家里，也没有啥东西，白崇禧看到灶台上的空罐子，于是就拿过来打算尿到里面。没想到房东家的儿媳妇眼疾手快，劈手就从白崇禧手里夺了过去，还骂骂咧咧地说：“家里就两个罐子是个宝贝，怎么能让你当尿罐？”白崇禧也被说得一愣，尴尬地说：好厉害啊！胡宗南一看，就跟白崇禧说：就在这屋里尿吧。

第二天起床，天终于晴了，熊向晖终于通过修理电话的修理兵联系到了大部队。最后大部队派人把两位长官顺利接到兰州。在临走前，胡宗南专门嘱咐给房东一家留下400元，并当着白崇禧的面说：老百姓这么穷，不革命怎么行呢？这件事熊向晖后来多次讲过，只不过当时他不知道的是白崇禧的机要秘书谢和赓也是周恩来所布下的闲棋冷子，谢和赓当时也不知道胡宗南的机要秘书是自己的同志。